立冬剛過,寒意在鋼城的晨光里悄然凝結。天尚未亮透,燒結廠環冷區域的照明燈已次第亮起,投下一片青白的光暈,為這個鋼鐵構筑的世界鍍上了一層薄霜。我裹緊工裝外套,踏著晨露向現場走去。急促的腳步聲與遠處燒結機低沉的轟鳴交織,奏響了清晨鋼城獨有的序曲。
一踏入皮帶通廊,喧囂便撲面而來:輸送機隆隆運轉,成品礦嘩啦滾落,對講機里傳來簡潔有力的指令……各種聲響交織,驅散了冬晨的凜冽。區域班長周勇早已到崗,安全帽檐上沾著細碎的浮塵。他眉頭微蹙,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,仔細核對著數據。“聯系工長,這批燒結礦的轉鼓強度比昨天低了0.3個百分點。”他轉頭喊來技術員,“立冬后氣溫降得快,成品冷卻不均容易影響強度。今天把冷卻風機的風速上調5%,出料口的保溫罩提前10分鐘開啟。”
冷篩工小劉攥著巡檢本快步走到操作臺前,手指在鍵盤上靈活跳動,眼中還帶著初入職場的青澀:“師傅,風速調高,會不會導致成品礦水分流失過快?”周勇走到他身邊,指著屏幕上起伏的質量趨勢曲線,耐心解釋:“成品檢驗就像給燒結礦‘做體檢’。天冷了,設備工況會變,我們的檢測標準和調控方式也得跟著靈活調整。”他邊說邊按下風機調控按鈕,“你記住,咱們手里的每一個數據,都直接連著后續的煉鐵爐況,差一點都可能出大問題。”
我環顧現場,目光掠過這些日夜與鋼鐵為伴的身影。高聳林立的成品料倉如同沉默的巨人,深褐色的燒結礦顆粒均勻飽滿,正通過皮帶輸送機依次經過篩分、檢測、分級,源源不斷地送入成品倉。冬晨的寒氣試圖從通廊的通風口鉆入,卻迅速被設備運轉散發的熱浪中和。員工們身著厚重工裝,額上沁出細密汗珠,或緊盯運行參數,或彎腰檢查篩網,或用取樣勺舀起礦料觀察粒度,每一個動作都透出熟練與專注。
突然,電腦屏幕彈出報警——輸送皮帶跑偏超標。小劉臉色一緊,剛要起身,周勇已拎起工具包沖了過去。“別慌,大概率是低溫導致皮帶橡膠變硬收縮,張力不均。”他蹲在皮帶機旁,借著頭燈的光束仔細檢查托輥,“立冬后晝夜溫差大,皮帶和托輥的配合間隙會變化,這是冬季成品作業區的常遇問題。”他指揮小劉取來張力調節器,“慢慢調,盯緊皮帶邊緣的定位傳感器,穩定在標準區間就行。”
兩人默契配合,隨著調節器的緩緩轉動,跑偏的皮帶逐漸回歸正軌,屏幕上的報警提示也隨之消失。看著合格的燒結礦重新順暢地流向成品倉,小劉松了口氣,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水。周勇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冬季生產,‘眼勤、手勤、腦勤’比平時更重要。”小劉認真點頭,將班長的話一字一句地記在巡檢本上。
天光漸亮,朝陽穿過車間高窗斜射進來,為锃亮的設備和飽滿的燒結礦鍍上一層金邊,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微光。第一批次合格的成品礦順利通過皮帶輸送機,送入煉鐵廠料倉。中控室的合格指示燈亮起醒目的紅光,映得員工們的臉龐格外明亮。廠房外,鋼城的輪廓在晨曦中逐漸清晰,高聳的煙囪噴吐著白色水汽,在清冽的空氣中迅速凝結成霧,與遠方的天際線融為一體。
寒風依舊在鋼城上空呼嘯,但廠房內的溫度,卻因這份不變的堅守與熱忱,始終溫暖而熾熱。(燒結廠 陳洛鋒)
責任編輯: 江曉蓓